游老師分享(144): 人生在世最後的一段路

「榕光社」是一個由義工組成的慈善機構,服務對象主要是獨居長者,宗旨是:為居住在受清拆計劃影響的獨居長者提供實質服務,例如:協助搬遷、義工探訪,裝修、安裝家居設施、維修、轉介服務及協助有經濟問題的長者申請援助等。 

在「榕光社」服務長者的過程中,他們感到獨居長者有一種很強烈但不易啟齒的擔憂。除了住屋、經濟負擔、體能和活動能力衰退及醫療照顧等問題,他們擔心身後遺體得不到應有的尊嚴和尊重。因為他們是獨居長者,故此並沒有親人替他們處理遺體及殮葬事宜,其遺體將會安放在公眾殮房六個月,然後政府就會草草埋葬,如此其身份就變成一個數字編號。雖然已經過身了,但長者總不希望在這世界最後的時刻受到如此對待。無論怎樣,他們總希望得到應得的善終。 

與家庭決裂,晚年獨居的隱蔽長者,最怕是死後只得一個號碼,連名帶姓也一併埋進沙嶺公墓的黃土。至今已最少為14名無親無故長者處理身後事的榮叔,坦言不怕屍蟲、不怕核突,也不忌諱「新年流流」要到殯儀館奔走,最大願望是能助獨居長者有尊嚴地走完人生最後的一程,日後春秋二祭還會有一炷清香。 

榮叔7年前退休後,加入榕光社擔任全職義工,2010年3月接到警方來電,指72歲吳慶茂被發現於家中死去已四周,身上懷有榕光社會員卡,其餘資料欠奉。榮叔到場後發現茂伯屍身已腐爛,但他在清理屍體後,還幫忙爬進床底,嘗試找尋蛛絲馬蹟,望能尋得死者親人處理後事。 

榮叔說,茂伯生前曾跟義工透露有姊姊在加拿大,於是透過國際社會服務社於加國刊登尋人廣告,取得授權時,茂叔的屍體已在火葬場擺放超過兩個月。雪房溫度不足,出殯時臭氣熏天,簡單儀式後立即火化,再由義工代置骨灰於龕堂,茂叔死後總算有個安身之所。 

雖然我沒有榮叔這麼偉大, 但曾經亦有類似的經驗。 我的祖父於1900年代初在廣東南海西樵山出生長大, 他在七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, 他的父親(我的曾祖父)在鄉間收養了兩位童婢(俗稱” 妹仔”), 其中一名叫陸麗珍, 負責照顧我曾祖父的兒女及孫兒(包括我的父親) 長大, 因此, 我稱呼她為「陸姑媽」。 抗日戰爭前, 陸姑媽結婚並生下了一名兒子, 但由於戰爭時在鄉間兵慌馬亂, 她與兒子失散了, 杳無音信。 戰後, 陸姑媽隻身來香港替洋人做家傭, 並有機會被介紹入「港督府」及赴美國家庭當傭工。 1970年, 陸姑媽退休後租住在九龍城區一間石屋的單人房間內, 過着清貧的生活。 在鄉間的朋友協助之下,  陸姑媽終於與她失散了30年的兒子陳先生(我稱他為表哥) 重聚, 但彼此感情疏離, 而表哥在鄉間巳經結婚生子, 所以, 她兩母子共同相處的機會很少。 

我間中往陸姑媽租住的石屋探望她, 發現她身體日漸衰弱, 難於自我照顧。 1983年, 我問她選擇回鄉養老, 還是留港申請入住安老院。 經過一番思量之後, 她選擇後者留港養老, 於是我找社處協助陸姑媽申請入住了位於葵芳邨一家安老院, 並且成為了她的監護人, 從此, 我每兩個星期便往安老院探訪陸姑媽一次, 給她送些日用品及水果餅食; 間中陪伴她参與安老院安排的活動(例如聖誕聯歡會) 及外出旅行。 由於我是陸姑媽唯一的監護人, 因此每當她生病或入醫院時,  安老院必定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; 曾經多次, 我需要放下工作, 馬上往安老院或醫院看陸姑媽的情況; 直至1997年某天上午, 我在黄竹坑南郎山醫院獨自執着她的手送她離開人世為止; 之後便一手包辦了陸姑媽的身後事。 

(部份內容摘錄自網上流傳文章,經作者改編整理及詮釋。) 

游紹永博士

香港科技專上書院顧問

電郵: joseph.swyau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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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/11/202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