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妳這是什麼態度!技不如人還兇，妳兇什麼?妳看妳已經扎幾針了?奇怪!妳這樣也能來當護士啊？妳不要再扎了!走開!」噴著口沫、滿臉通紅的父親，抱起被小慧扎了七八針仍抽不到血、打不上點滴的小男孩，與李醫生錯身而過。

「我那有兇？小朋友血管本來就難抽嘛!」不答辯還好，話還沒說完，小男孩的父親返身折回治療室，指著小慧的鼻子：「妳再說!我馬上打電話給你們院長，看妳囂張到什麼時候!」上大夜班一夜末眠的小慧，眼角拖著眼屎，苦笑著對李醫生攤攤手：「叫他順便投書院長信箱啦!」

李醫生不知道小慧應對的態度，是否真如小男孩父親指控般的「囂張」，但李醫生的的確確認識一個很不一樣的小慧。

 有一夜, 李醫生在加護病房值班，忙完已是深夜，無意間瞥見小慧懷抱著一個已在加護病房住了許久的小女孩，下巴抵住小女孩的額頭，左右溫柔地搖晃，柔聲哼唱兒歌，哄小女孩入睡。

昏暗的燈光下．月色照不到的角落，二十歲出頭的小慧，彷彿懷抱著基督的瑪利亞。李醫生走近她，盡他所有的善意對她微笑，隨意說了句：「小女孩的小洋裝好可愛!」小慧眼睛一亮：「真的嗎?很可愛嗎?我買的吶!」我後來輾轉得知，由於小女孩的父母離異，把小女孩扔給祖母帶，祖母經濟也不寬裕，小女孩的一些裙裙、兜兜啦，都是小慧自掏腰包買的。

 還在護理站大呼小叫。意猶未盡地數落小慧種種不該不是，再三揚言要打電話給院長的小男孩的父親，當然不會知道這些。

 有誰是天生自然的史懷哲、天生自然的泰瑞莎修女呢?只是在那一夜．。李醫生心底因著小慧而起的善意，以及這善意的無限可能，不斷地在李醫生學習醫人醫病的過程中，鼓勵著她，安慰著她。

【摘錄自摘自聯合報 1999年9月18日】

游紹永博士

香港科技專上書院顧問

電郵: joseph.swyau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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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/03/2023